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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阳山的路

来源:中国公路网  方欣来 发布时间:2015-04-30 14:11:00
导语:每座山都有各自的状态和语言。  比如红阳山,我家乡的那座山,始终沉默着。只有风把树木一次次吹响,想必这是它的语言吧。山不高,却长满了红杉树,密密匝匝的,还绿得有些爽眼。枞树也随处可见,松针儿铺了一地,阳光一照,如金丝线般发着亮光。偶有几处光滑的石壁裸露着,很有骨感,如山的沧桑的身体。乡亲们见缝插针,晒一晒红薯丝和一些切开了的萝卜片等等。羊肠曲弯的土路,成了山、稻田与村庄之间的纽带,又像一条无形的血...

每座山都有各自的状态和语言。

  比如红阳山,我家乡的那座山,始终沉默着。只有风把树木一次次吹响,想必这是它的语言吧。山不高,却长满了红杉树,密密匝匝的,还绿得有些爽眼。枞树也随处可见,松针儿铺了一地,阳光一照,如金丝线般发着亮光。偶有几处光滑的石壁裸露着,很有骨感,如山的沧桑的身体。乡亲们见缝插针,晒一晒红薯丝和一些切开了的萝卜片等等。羊肠曲弯的土路,成了山、稻田与村庄之间的纽带,又像一条无形的血脉。路坑坑洼洼、高低起伏。雨一下,滑溜溜的,走在路上像在荡船。一不小心,会跌成泥菩萨。那个雨夜,刚刚32岁尚还年轻的奶奶突然得了急病,爷爷风忙火急与人抬了单架往杨林镇上的医院赶。然而一路晃荡,路还没走一半,奶奶便去了,成了个消逝的符号,任爷爷呼天抢地也无济于事。此刻,只有风掀着红杉树,发出一阵阵呜咽。

  山,沉默着。路,也沉默着。它们用巨大的沉默,把一个个日子填满。

  在巨大的沉默里,我两岁没了娘的父亲,也学会了沉默。真没想到他18岁当兵之前,竟没穿过袜子,即便天寒地冻也只能穿一条单裤御寒。在南瓜红薯当饭的日子里,父亲一边放牛,却一边偷着去学堂听课,几年时间也断断续续上完了完小的课程,并练出了一手好字。要说,在那个文化普遍低下的年代,也算得上半个秀才了。我想,那低矮的红阳山上,葱郁的红杉林中,阳光温热的土路上,肯定融了他不少读书的情景,也有他太多清苦的记忆。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,1965年的那个冬天,父亲终于穿上军装,踏着土路走向山外的世界,成了首都的一名铁道兵。父亲常常对我说,他这辈子都与交通事业有缘,五年部队生涯,他见证了北京第一条地铁的建设与建成,那些与天斗、与地斗的记忆想必会温暖父亲此生!

  人一生都在路上走,不管走了多远,哪怕飘洋过海,都无法走出故乡的视线。父亲在外忙活了几载,见了很多风雨。70年退伍后,竟又奇迹般地成了家乡的民兵营长。这不能不说是人的宿命,终点又回到起点的宿命。也许,那是谁也摆脱不了的家乡情结。他说他最大的愿望不是别的,而是希望带领民兵们修一条老宽老宽的路通向山外。可惜“十年动乱”,他的愿望成了空梦。然而,人的一生总在起起伏伏地行进着,有失望也有希望,有低谷也有光明。1971年冬天,那个下雪的冬天,父亲通过考试得以招工进城,成了一名普通的公路人。那个冬天,雪下得老大,把门前的山、山上的树、还有田野和那条曲曲折折的土路全覆盖了,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。洁白的雪,照亮人的目光,也照亮了父亲的行程。那个冬天,父亲又一次踏着红阳村的那条土路走向了山外的世界。

  而爷爷和他的村民们仍在那个闭塞的山里,固守着一份贫瘠和辛苦,一任山风吹老容颜。走起来一片山、望起来一片山、蹲下来依旧一片山。在贫瘠的山里,他们只能种点茴、花生、油菜什么的来喂养一个个日子,虽清苦却也不乏平静。爷爷,这个我一直没有读懂的勤勤恳恳的老农人,直到他83年离世前也没走出山村一步,似乎一条土路丈量了他的一生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,也是一种命运。其实,没走出山村的不止爷爷一个,还有很多像他一样困死在山里的老人。他们的生命无疑成了一个个空洞的符号。望着满山的坟茔,我不禁沉重起来。

  红阳村的路在哪里呢?问遍夕阳和红杉林,只有风声如故。

  好在改革开放的风声终于吹了过来。鱼儿听水响,何况是人呢?他们坐不住了,不可能死守在一个贫穷的摊子上自生自灭。树挪死、人挪活啊。于是,村上的男女携家带口,或北上、或南下寻找他们的希望和新的日子。剩下的呢?是留守的老人与儿童,还有一村的宁静。尽管宁静,却能让人闻到一种时代的气息——不再死守一方贫瘠的气息,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气息。显然,这是人的飞跃,由死守到能动的飞跃。听说乡村学校合并,村子里的几个娃儿只能每天很早起床,赶往10余里开外的杨林镇上学,其间的辛苦不言而喻。但有了匆忙的脚步,也便有了希望。

  偶尔回乡,在村子里转悠,山还是那座山,月亮还是那行走了千年的月亮。月光,撒在山边那些新砌起的一栋栋楼房上,成了一抹极美的景致。或许,这些影像是时间里呈现出来的变化吧。

  而父亲多年前的夙愿一次又一次在梦中缠绕,久久不去。退休后的他,每次走在先前的土路上,总有一股说不清的沉重,我想这对修了一辈子路的父亲来说仿佛是一种歉疚吧。

  07年适逢国家大兴通乡通村公路,我那渐入暮年的父亲不服老,终于坐不住了,他几乎一天到晚在路上跑。忙啥呢?一句话:四处筹集资金,必须修通家乡的那条土路。他跑了多少路,说了多少话,我不清楚。我只晓得2009年的那个早春,雪花未停,他便带着施工队进了场。纷纷扬扬的雪花,在壮他的行色,也好像成了他人生的背景。

  翌年秋天8月,路终于竣工了、竣工了,红阳村也终于迎来了它自己的节日。锣鼓喧天、鞭炮齐鸣且不说,人们走在坦荡干净的水泥路上,心情是那么舒坦,涌起从未有的激动。那一天,从不喝酒的父亲破例喝了不少酒,走在路上,晃晃荡荡。微醉之间,那玉带似的路,忽然宽大起来,不知怎么融入了他的心里。我看到了他的眼角有湿润的痕迹,显然是喜悦的泪,充满太多激动的泪。这么大岁数的人了,竟然像个孩子。

  红阳山那一片绿,愈发的苍翠;那一条路,蜿蜒向远方!( 来源: 中国公路网 作者:方欣来 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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